到过丽江、阳朔,最怀念的时光就是找个喝茶的地方发呆,坐在古城上或西街边,一壶茶打发一个下午。广州甚少茶馆,一般茶馆多为茶艺馆,去的人不是为了喝茶聊天,而是聚在了一个个包厢里,打牌搓麻将,茶不过是娱乐之余提神醒脑的工具之一,所以那里也点得到饮料、咖啡甚至洋酒。天河和珠江新城也有几家冠名茶舍的餐厅,
仿明清的桌椅,纹路细腻的器皿,精致的点心,伴有古筝悠扬。茶是由穿着旗袍的年轻小妹在一旁沏好,小杯小杯端上,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享受,很有大户人家的派头。当然价格也是富贵逼人的,装修、碗碟、服务和地段的花费都在里面了,于是一泡普通铁观音半打迷你南瓜饼耗掉百八十元不出奇。这是有钱人家的时髦,需要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洒脱,否则便是再舒服的软垫,再悦耳的琴声,再颜色通透的新茶,也无法让人忽视昂贵账单而静心呆坐。
所以在远离天河CBD的地方发现偏居一隅的茶馆,不是不欣喜的。搭乘地铁,一路向西,在旧交易会的站台出来,行走几步便到了兰圃,茶馆就在兰圃的里面。跨入拱门,宛如跌入一个清凉世界,门外的车水马龙顿时充耳不闻。长长的石甬路两边绿草茵茵,树木枝繁叶茂。时值盛夏的尾声,天气有点阴沉,大块大块的绿浓得似乎化不开,溢出来点点绿意,落在青色的琉璃瓦上,浅灰的石桌石墩上。脚下的石甬路曲折蛇行,带我们穿过一座假山,几个凉亭,来到茶馆。茶馆临水而建,是意料之中的古色古香,四周雕花门窗,长长的回廊伸出水面。水潭边种满了迎春花,纤细的枝条倒垂到水里。《红楼梦》里史湘云请贾母赏桂花,茶炉设在藕香榭的栏杆外,对着两棵桂花树。被贾母表扬,说地方选的好,很干净。这个茶馆也深谙饮茶之趣,在回廊上设了小方桌,藤编的靠椅,斜倚着,正对幽静的潭水,满目翠绿。一行四人选了舒服的姿势坐下,茶馆小妹上来招呼。选定了茶叶,便端上一套工夫茶具,一把电热壶。粗瓷做的茶碗和茶杯,茶叶也非上乘,但环境和氛围弥补了所有不足。客人并不多,小妹招呼了我们之后,自顾忙去了,独留我们,海阔天空胡吹。工作烦恼、生活压力、谋生小计……说到兴奋处手舞足蹈,嘴皮子动累了就静静欣赏风景,仿佛日子就可以这样惬意地过下去。天气继续阴沉,终于落下雨滴,水潭泛起涟漪,些许雨点飘进回廊,洒在木桌上,茶杯里,瞬间与碧绿的茶水融合一起。心一动,端起茶杯吟道:"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朋友皆会意笑了。
离开时大家信誓旦旦,这样好的地方,交通又如此方便,一个月起码要来聚一次。然而竟都食言了,一个友人不久后辞职北上深造,另一个移民新加坡,留在广州的两个在为生活忙碌,匆匆碰个头,又因为手头有撇不开的事情就此别过。算算茶馆相聚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明白不是时间问题,不是交通问题,而是心境问题。在茶馆发呆需要志趣相投的人,闻弦音知雅意的灵犀和悠然自得的心情,这是城市生活缺乏的。所以广州多的是茶艺馆而非茶馆,前者简单多了,四方城垒好,杀上几圈,哗啦啦的洗牌声中,日子热热闹闹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