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去了离故乡很远的一座城。辛苦的一番奔波,觅到的工作和我的期望有很大的落差,然而,这是没法的事。这座城里,像我一样的大学生满街都是,我高估了我自己。
在城乡结合部租了一间房,逼仄的空间,放了一张床之后转身都难。这片土地上有一种冷漠,我在公司和城市的每个地方几乎都能遭遇,那应该是本地人惯有的优越感。我因而和所有的邻居保持疏离,和房东滕婆也只是在交房租时说上几句话。
每天,很早起身,骑一辆旧的二手自行车,穿越整座城,去城市的另一头上班。一天的忙碌之后,顶着月光回来,冷清的小屋里,在昏黄的灯下看一会儿书,便该睡了,这就是几乎全部的生活。偶尔,梦里突然醒转,枕上辗转反侧的,全是乡愁。
渐渐的,日子进了腊月,街上的年味儿开始蔓延,独在异乡为异客,愈发思乡。而最倒霉的事情偏偏发生了,公司的老板躲债跑了,拖欠了我几个月的工资自然没了着落。口袋空空、急火攻心的我猝然病倒在床上。
一个人,发着高烧,睡了又睡。朦朦胧胧睁眼看窗外,有雪花,大朵大朵打在窗上。天愈发黑了。隔壁传来了隐约的香味,即便在病中,这香味还是调动了神经,唤起了饥肠的敏感。那味儿里,有一丝甜,轻轻地萦绕着鼻端,那是故乡老屋后大红枣的味道,再仔细辨认,仿佛还有百合、桂圆、莲子等,参杂在糯米里,在砂锅里小火慢慢熬出的。那么,今天该是腊八了吧?
泪溢了出来,我将头埋入了被窝,默默哭泣。风更大了,“唰”一下卷飞了床头的书页,我纳闷着这密闭的房间里何来如此的风?一把嗓音却已经到了床前,是滕婆:“姑娘,一天没见你出屋,是病了吧?来,喝碗粥,去去寒气。”粥搁在床头柜上,滕婆挪出手来搀我,“呀”一声叫:“怎么这么烫?吃药了没?”我摇头。滕婆便立刻去自个儿屋里拿药。床头的腊八粥,升腾着一股热气,香味弥漫了整个房间,我刚停的泪,又被勾引了出来,漫过我干涸的心田。
“咋哭了?很难受吗?”滕婆关切地问,边递了腊八粥给我。看着我一口一口咀嚼腊八粥,滕婆坐在床沿,“难为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不容易啊!我活了这么些年,也就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吃了这碗腊八粥,平安福气就到了。”滕婆拍了拍我的肩,我使劲地点点头,含着满嘴的腊八粥,微笑。
一直记得那年的腊八粥。年年腊八飘香的时节,我便想起滕婆,想起她用一碗腊八粥融化了一个异乡客心里的坚冰。他乡和故乡,原来可以这样近,近到只需要一碗热粥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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