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地北大话史蒂夫鸡
广州俗话“无鸡不成宴席”,太爷鸡、清平鸡、花雕鸡、红葱头蒸鸡、豉油皇葱油淋鸡……式样浩如烟海,但在广州出门赴宴,席上一道白切鸡是应有之物。白切鸡从视觉上看并不怎么勾引食欲,所谓卖相不好,尤其是骨髓里带着血丝,不习惯还真不好入口,其实这道菜吃得就是这份鸡汁原味,鸡肉用开水烫熟,肉熟而骨髓带血,恰恰是正可时宜的火候,蘸姜汁调料,白肉鲜香滑嫩,入口初时是调味料的润色,须臾,鸡肉的鲜香满口。我住的楼下有家白切鸡做的很好,回家晚的时候,我会买上一份,配白饭吃。叔叔从老家来,给他尝白切鸡,他品过后不置可否:还好,不过这个味道是比不上我们的平原烧鸡哦。
老电影里经常有这样的场景:几个鬼子伪军,在炮楼里喝的醉醺醺说胡话,一边说一边还往嘴里填烧鸡腿,给这帮混蛋糟蹋的就是平原烧鸡。平原烧鸡的特点是咸香味重,卤味十足,做这类鸡,吃肉的本意倒是远了,主要似乎那股子醇厚的烧卤香味,能够绕舌三日。顶好的烧鸡在乡野间,在街头常有推单车的老头子,后架上搭一个红漆木食盒,里面是分隔档或分层的,车把头扯着幌子“X家烧鸡”,这可顶得上广州常说的秘制,味道极好,绝对有质量保障,我中学时认识一个姓王的老头,他一天只卖六只烧鸡,多余的买卖是不做的,他这六只鸡烧得团花蔟锦,放冷之后把骨头砸开,里面都是肉冻,又把鸡胗、鸡脑、鸡肠都做成卤味小菜配送,生意好的一塌糊涂,他曾怜我家里穷,每次见到我都送几只卤鸡心,夹在玉米饼子里,是当时无上的美味。其他同类如道口烧鸡、德州扒鸡也仅仅因了它的名气,在我尝来都远不如王老头家常烧鸡。
广州郊区的帽峰山下,依傍着大片竹林,里面曾经有烧鸡买,这种鸡有点像用炉火干烧出来的,外焦黄里鲜嫩,味道很好,配上山笋豆角之类的野菜,下米酒,情趣气氛是极好的,只是据说不大卫生,后来因为禽流感的祸害,烧鸡档大都被查封了。
新疆的大盘鸡远近闻名,最正宗是沙湾的大盘鸡。其做法,把整只生鸡斩成大块,把姜葱切成大段,热油爆炒,下大把的姜葱和花椒,好辣的人依照各自喜好加入整颗的红辣椒,新鲜土豆块,出锅时下大把的蒜茸,盛入一个大托盘,吃大盘鸡最好配冷啤酒,喝到差不多的时候,把宽面条加入鸡汁拌着吃。现在,对比一下大盘鸡和白切鸡,一盘颜色火爆味道浓烈,一盘颜色清淡味道平和,吃大盘鸡处处透着豪爽和气势,吃白切鸡含蓄而内敛,俨然两种处世风格。于是当我的两个同事有过这样的故事,广州的男孩子追求一位新疆的女孩子,女孩子请他吃大盘鸡,男孩子去了,枯坐半天,只拣了几颗土豆吃,好事自然不成,问起女孩,她说,他是好人,但不能吃大盘鸡的人是值得怀疑的。
肯德基炸鸡味道其实不坏,但是我的朋友史蒂夫从美国来了之后,我不想请他吃这个东西。书上说,尼克松当年访问的时候,国宾馆的师傅曾经烧过一道“尼克松鸭”给他吃,就是把北京烤鸭加了点美国调料,获得好评。我依照这个思路,把一只清远鸡用白切的方法弄熟,用胡椒、葡萄酒、橄榄油、蒜蓉辣椒酱、酱油、红葱头末配成一碗调料,让他用白切鸡蘸调料吃,他果然上当,吃得津津有味,我觉得自己的创新精神暗合了广州的城市精神,特别高兴,而这道菜的名字自然就叫“史蒂夫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