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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男子偏爱涂口红穿裙子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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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明辉遇到了麻烦,他朋友出于帮他的缘故和我取得联系。经他朋友劝说,钱明辉接受了采访。真实的他和我想像中的完全两样:钱明辉长得很高,约有180厘米,带一副宽大的近视眼镜,西装笔挺,还打着领带,但脚上穿的那双红色运动鞋,却显得很不协调。由于钱明辉性格内向,不善言辞,采访不很顺利。幸好有他朋友做补充,不然我根本无法将采访整理成文,让读者能够了解到一个边缘人物的内心苦楚。

1980年,当了7年知青的我,被招进东郊一家工厂,成为一名工人。领到劳保服劳保皮鞋的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父亲专门为我成为工人阶级的一员请客吃饭。我现在还记得,那天晚上父亲母亲舅父舅母还有大爸三爸,我们一家人到盐市口的努力餐吃饭。在场的亲戚都勉励我好好干,将来把媳妇也调到厂里去。

那年月,文革刚结束,全中国到处都喊要把失去的光阴夺回来,各种各样的文化补习班相继开学。看书学习成了那时候年轻人的追求。80年代初期,在报纸杂志上经常能读到介绍日本经济如何崛起的文章,日本的家用电器也不断在我国市场上出现。中国要现代化,就得向西方借鉴学习,如何学,日本成了榜样。在这种背景下,中国掀起了一股学日语的热潮,在这股热潮中,我也成了其中的一员,在夜校报了名,开始了我学习日语的生涯。

日语学习班是我们厂自己办的,凡参加学习班的人都可以享受半脱产待遇。所以开始人特别多,连50多岁的老太婆都报了名。开学不到3个月,人数就减了一半,后来学员越来越少,学习班不得不解散。我这人性格内向,不喜欢和人交往,所以学习很卖力,学习班解散的时候,我是班上成绩最好的一个。我不愿放弃,就到厂外去上夜校。到1985年的时候我完全可以阅读日文刊物了。

回成都第三年,我爱人带着娃娃也返城进了本厂的大集体。两人都在厂里上班,不能照顾娃娃,我们把女儿放在奶奶那儿寄养,每周去看她两三次。如果不发生后来的事情,我的生活也许会一帆风顺。因为我学日语有成,厂里已经决定把我从生产一线调到厂机关设备部门协助翻译产品说明。

据天府早报报道,1986年,我交了厄运。这一年夏天,我的生活被彻底改变了。发生那样的事情,怪不得别人,只怪自己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爱好。这爱好虽然不违反任何法律,也不会给任何人造成伤害,但它却不为公众接受。我的爱好是如何产生的,自己也不清楚。为这爱好我很苦恼,也想改变,但我很难做到不去想。

钱明辉到底有什么样的爱好,他一直没说明白。后来他同伴向我解释,说钱明辉这人很爱美,跟梅兰芳一样。开初我以为是唱京戏,后来才知道是他喜欢男扮女妆。说白点,就是他总想给自己涂口红,想穿裙子上街。

我爱人在大集体工作,三班倒。那天她上夜班,晚上9点钟的时候,她去了工厂。等她一走,我就换上一条裙子,带了一顶遮阳帽,背上一个小挎包出了门。我很紧张,但也很兴奋。二医院后面有几条小街,白天路过的行人很少,到晚上就更没什么人经过了。乘着鬼亮鬼亮的路灯,我在小街上走来走去,很有满足感。就在我打算结束冒险回家的时候,四五个男人把我围住了。他们是联防队员,经过一番盘问之后,我被带到了派出所。

他们开初认为我是小偷,后来又以为我想耍流氓。在黑房子里呆到第二天早晨,他们叫我写了事情的经过,还给我拍了照。中午,单位上来人把我接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十分艰难,还差点被逼疯。出事后不久,他们给我拍的照片在厂里到处被人传阅,各种关于我的谣言也成了人们的谈资。在工厂里我简直抬不起头,就连那些工厂的子弟见了我都要吐口水。爱人忍受不了压力跟我离了,孩子也因为我的缘故被同学欺负。

从那以后,我的性格变得更加孤僻,几乎不和厂里的任何人说话。我的前途也就这样被断送了,直到1995年工厂停产,我都是生产第一线的工人。工厂停产后,我的生活变得很艰难。因为性格内向,我做不好任何买卖。曾经应聘去当推销员,干了1个月就被人家开了。好在我学过日语,而且我一直没丢。经老朱(陪他来的朋友)介绍,我在一家翻译事务所找了份跑腿的工作,偶尔也翻译几篇商品说明。

今年8月,我在家穿裙子玩,没想到被人从对面楼上拍了照。那人给我留言,要我花钱买他所拍的照片,不然他就要把照片寄到我供职的事务所。我怕过去的伤心事再次重演,也怕因为这事丢了工作。我就向他买照片,这几个月来,我花了很多钱,照片还没买完,我真担心那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我到底做了什么该落得这样的下场。我不偷不抢不杀人不放火不做任何违法的事,也不借人家谷子还人家糠。在厂里我不惹任何人,在社会上我不伤害任何人,为什么这些人要跟我过不去呢?为什么他们要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呢?就因为我有一点与众不同的爱好,就该被伤害吗?

“那些靠偷窥隐私牟利的人真的很卑鄙。”钱明辉的同伴老朱愤愤不平地说:“如果钱明辉的故事能登在报纸上,我想对那些好事者说,请给这个身材高大,但内心柔弱的男人一点宽容吧,他从没有想过要有意伤害别人。”(采写:秦天 口述:钱明辉)